在這所有著「小麻省理工」之稱的學院,學生從一次次的專案中明白;真實世界沒有正確答案,要勇於嘗試、不怕挑戰。
創立於一八六五年的伍斯特理工學院(Wor- cester Polytechnic Institute, WPI)是全美第三古老的理工大學,有「小麻省理工學院」之稱,也是全球少數採用全專題式學習(Project-Based Learning, PBL)的大學。這所古老的學院,五十年前從傳統的授課模式,逐步演進成能讓全校五千名學生、所有科目都採用PBL做法的大型學校。
WPI的學生畢業前,需完成三項與外界合作的專案,其中一個要與國外的企業或非營利組織進行,因此 WPI 在全球三十個國家,成立四十四個專案中心,其中一個就位於台灣。珍妮佛·陸德芙(Jennifer Rudolph)正是WPI東亞專案中心的主持人,杜雯華則是東亞專案中心的聯席主持人,曾多次主持位於亞洲的跨域專案,以及二○二二年第一次的台灣專案,這次邀請到兩位富有經驗的專案主持人,和《親子天下》分享她們對專題式學習的看法,以下是專訪精華:
Q1 什麼原因讓 WPI 決定從傳統教法,轉向PBL專題式學習?
陸:一九六○年代,校內很多人表示不滿意當時的教法。當時工業發展快速,一切欣欣向榮,大家覺得理工的知識要能用於社會,給人類帶來便利和改變,傳統的授課只是黑板上的知識。學校一開始請各學院的領導人提出方案,但很快發現這些跟過去的方法大同小異,要徹底打破框架,需要第一線在教學的老師們提出想法,幾經修正,終於在一九七〇年代,提出PBL plan,把所有科目,包含人文學科,都改為PBL專題導向模式,從那時實行至今。
為了讓全校順利採用PBL,我們不用學期制,而是以七週為單位,每門課都可以在七週完成一個段落。此外,大三時,會有一個出國進行的專案,由不同科系的學生跨域組隊,和國外的企業一起完成,試著用科技滿足人類的需求,學會真實世界的合作與溝通。
在我們學校沒有不及格(編按:有些大學為使同一班級學生的分數能有高低之分,會讓倒數三〇%或一定比例的學生不及格),也從不限制學生要先修特定課程才能聽另一門課,畢竟真實世界並不會限制你超前學習。我們試著用專案以及種種配套設計,讓學生明白,很多事情沒有正確答案,要運用已知,面對未知,敢於試新的路徑,不怕挑戰自己,才是真實世界最需要的。
Q2 怎麼用PBL教科目知識呢?
陸:以我教的歷史科為例,我會規劃一個七週能完成的項目,讓學生以小組方式進行。我曾跟學生討論過專家政治(編按:政府由各領域的專家擔任決策者,而非民選代表),讓學生以畫作的方式呈現他們對專家政治的理解,並對比民選代表,作優劣比較的討論。理工學生一開始都會比較傾向專家政治,但當我們討論到非民選可能帶來的專制,例如中國的例子,學生會開始反思看似理性的選擇,可能有潛在的缺陷,當他懂得看一體的兩面,他的思想會變得有層次,這就是我們想看到的。他不需要記得我們討論過的案例,只要帶走這樣的思維,就對他的未來很有幫助了。
來到伍斯特學院之前,我也是用傳統方式教課,這裡顛覆了我的教法,七週為單位的設計,讓我可以拋掉無意義的地毯式資訊移轉,聚焦在「我要帶給學生什麼」的教學設計,用心想我要讓學生帶走什麼?為了給他們這些,我該安排什麼活動?這種做法打破了既有框架,讓我可以盡情創造、與時俱進,不斷更新教學的方式。
Q3 在你看來,PBL會帶給學生哪些好的影響?
杜:最重要的是,學生會深刻知道「真實世界沒有標準答案」,沒有絕對的對錯,就不怕犯錯,而是把每一次經驗都當成幫助自己更靠近解方的歷程。其次,是學會團隊合作,清楚知道團隊是「動態」的,專案合作方的需求是會「變」的,每個人都要跟上腳步,而不是抱怨改變。第三,是懂得面對混亂,善於規劃,理出順序,不怕不確定性,能在有限時間內把東西做出來。
陸:七週的時間,前三週是最混亂的,到第四週、第五週,學生通常已經摸出門路,知道怎麼把想法釐清,該怎麼進行下一步,等他第七週完成任務,你會看出來,他已經不是七週前的那個人了,他在這個短跑學會的東西,又能帶進下一個短跑中。學生每走出一個專案,都像經歷一場洗禮。
Q4 對學生來說,使用PBL最大的挑戰是什麼?
陸:大多是軟實力的挑戰,像是面對不確定性,還有如何調整自己跟不同人合作。以大三出國和海外企業合作的專案為例,學生在專案中要完成校內指定的任務,也要完成企業端的任務,兩邊的任務可能互相衝突,學生會遇到撞牆期,但要靠自己摸索出解方,這就跟真實職場一樣,當不同主管對你的要求不同,你要如何為自己跟各方溝通?這種磨練是許多學生感到辛苦的。
Q5 為什麼覺得國外的經驗很重要,而要求學生出國做專案?
杜:推學生離開舒適圈!當他們進到陌生的環境,看見別人思考、行動的準則跟自己不同,才會意識到世界上的事並非只有一種做法,即使像工程、科學,這類看似全球標準一致的事,各國的做法也不同。例如,有一組學生,在台灣專案中和生物醫療機構做研究,才發現因為保險體制的不同,美國跟台灣在同一研究的做法完全迥異,文化、制度、習慣等都會影響人的行為,科技如果要服務不同人的需求,就需要對人跟世界有所了解,除了理解造成差異的原因,也要學會如何跟不同文化的人合作。
陸:我們對學生的成長,有很清楚的期許,我們希望他們成為能在真實世界結合科技與人文,為人類社會帶來改變的人,在這樣的哲學下,PBL是我們實現的途徑,但並不是複製PBL的教法,就能複製這套哲學。想給學生帶來改變,就要釐清我們想帶給學生什麼改變?希望學生如何看待這個世界、怎麼看待他學到的東西?帶著這樣心態設計的教學,才能帶來真正的改變。
珍妮佛·陸德芙(Jennifer Rudolph)華盛頓大學歷史博士,伍斯特理工學院教授、哈佛大學費正清中國研究中心夥伴。(圖片提供|Jennifer Rudolph)
杜雯華(Wen-Hua Du)威斯康辛大學教育博士,伍斯特理工學院助理教授。(圖片提供|Wen-Hua Du)
文章來源:親子天下